Gravity

【典芬】科学家与人鱼（完）

现代paro，he

十一．

“他们追上来了。”

贝瓦尔德的声音在海风与引擎声中还是那么清晰。“研究所在近海海域内布置了数量庞大的探测器或是渔网我们必须继续前进。”

提诺向后看去：漆黑的海面上隐约看到几点刺眼的白光，传来几声模糊的呼喊。

“乌克森谢纳先生！请您立刻停船！”喇叭扩大了几倍的声音传来了。即使无法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惨白的灯光与被海风撕裂的喇叭声还是让提诺回想起了一个多礼拜前并不算太好的回忆——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贝瓦尔德，后者留给他一个坚定的背影，置若罔闻、继续操纵勘察艇破浪前进，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后面的声音还在叫嚷着，都是一些诸如如果再不停下、归还珍贵的实验材料他们将会采取其他措施之类的话，提诺拧起眉头，担心的看向前方。身前就是海浪、星点水珠溅在皮肤上，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更亮。他感觉到心中有一股奇妙的力量正在升起，这个人是不同的——他早就知道。那感觉席卷他的全身，使他在海风的吹拂中颤抖起来，那战栗并不是出于恐惧。

海风吹起了贝瓦尔德的发丝，月色的映照下提诺看到他坚毅侧脸的剪影，他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英俊。

多次喊话未果，后面的追兵显然已经放弃了和平劝说的手段，系着绳索的金属鱼叉和倒钩逆风射来。或许是怕伤害到珍贵的人鱼，并没有使用什么更有杀伤力的武器，只是希望能够勾住船板让勘察艇减速，或者用这些东西控制住提诺，抓住他或迫使他们返航。

“趴下！”

提诺在贝瓦尔德吼出那两个字之前就已经察觉到耳边迅速呼啸而来的风声，立刻伏下身子。周围不断能够听到鱼钩挂上船帮，塑料扭曲与撕裂的声音带来震动，传到他的面前，有几次鱼钩都几乎擦着他的头顶飞过，提诺咬牙趁着空袭挪到更靠近驾驶舱的位置，用鱼尾将半开的舱门合的更紧了些。

贝瓦尔德开始变换方向，试图摆脱掉后面的追兵。船开始颠簸起来，提诺不用贝瓦尔德提醒，紧紧抓住船帮。剧烈的晕眩使他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渐渐地，碰撞声与木板断裂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叫嚷声逐渐淹没在海风之中。提诺重新睁开了眼睛，带着丝丝咸味的海风扑面而来。熟悉的、庞大的存在把他们拥入怀抱之中，甚至能感觉到血液逐渐发烫。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悬挂着银盘般的明月，波光粼粼的海面铺上了几分梦幻的影子。船头劈开浪花，白色的泡沫飞溅。他们逆着波浪驰骋，随着周围海岸的宽广，提诺看不见后面的海岸线和研究所了，那些追捕的灯光也早就落在了他们的后面。偌大的海面宽广，漆黑的远方水域几乎要和低垂的天幕连在一起，只有悬挂在边缘的星星与颤抖的波纹才能将它们区分开来。

 “我们到了。”勘察艇慢慢的停了下来，摇摆了几下后平稳的定在了海面上。贝瓦尔德转身走过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提诺迅速地把目光投回他的身上，刚好看到他一个踉跄、险些滑倒，扶住船舷才免去坠海的结局。

提诺本来期许的目光在注意到月光下那抹不显眼的、从额头流如发间的暗红时猛然冷冽起来，目光扫回身后，研究所的船只早已杳无踪迹。

贝瓦尔德慢慢的走到船尾，本想抱起提诺，却因为一个浪花打过的颠簸而一个踉跄。提诺探身向前扶住了他，担忧的看着他额头，脸上写满内疚的神色。看着他靠坐在船舷上扶着额头，慢慢地滑入了水中，扒着船帮继续守望。

贝瓦尔德慢慢的跪坐下来，双臂支在并不算宽的船沿，缓缓伸出手。提诺知道他要做什么，探身将脸颊放在了他的手心。

“你安全了。”捧着人鱼的脸颊，他慢慢开口。

“回去吧，小心一些，不要再被人类抓住了···”

提诺摇着头，眼睛里面迅速的笼上了一层水雾。他从水中支起上半身，抱住贝瓦尔德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动作不算熟练，却无比缓慢珍重。

疼吗？他从人鱼含着泪水的目光中读出这个问句。

贝瓦尔德忍着疼痛扯出一个笑容。“不用担心我，这不是什么大事。天亮了之后我会自己回去的···”失血让他一阵阵头晕，海上的低温冻得他控制不住地发抖、一双薄唇染上了青色，伸手擦拭着人鱼眼角滚落的泪水，可这终究只是徒劳，那些泪珠在碰到空气的一瞬间就化成晶莹的珍珠滚落，他只能触碰到面前人发红的眼角。“别哭···”他捧着提诺的脸颊，有些手足无措。提诺不知道做些什么，他尝试着张开嘴，喉部微微发力。

“乌、乌克森谢纳···”

那是贝瓦尔德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叫我贝瓦尔德。”

科学家有些震惊，但很快被欣喜替代。提诺的声音就像贝瓦尔德想象中一样温柔，或许因为第一次开口有些沙哑、但无比坚定，没有一丝颤抖。

提诺皱起眉头，认真的组织着完整的句子，虽然还有些颠三倒四，但贝瓦尔德无比清晰的理解了他说的内容。

“我、你，喜欢······”

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柔的落在了他的心头。月亮不见了，大海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这条破破烂烂的勘察艇上，两个人湿漉漉的，贝瓦尔德额头上的伤口还渗着血迹，沾了海水一阵阵的刺痛，他却控制不住地想要笑出声来。他的眼镜早就不见了，那双没有遮掩的、深蓝色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的、温柔地望进了提诺的眼睛。

“错了，应该是“我喜欢你”才对···”

“我喜欢你。”

那声音不大，但是坚定极了。

贝瓦尔德发自内心地扬起嘴角，颤抖的金色睫毛垂下来盖住了眼睛。

 

那真是一个很奇妙的时刻。

就仿佛多年冷漠的冰山一瞬间全部变成了温泉，融化在汹涌的感情里，温暖的、滚烫的，奔腾不息。

“我也是。”

支撑着他一路走来的火焰逐渐熄灭，眩晕感更猛烈的袭来，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一片黑暗中贝瓦尔德仿佛感觉到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额头，一股暖流在他的身体中流淌，舒适安心，驱散了所有的寒冷。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寂静。

只有皎洁的明月，依旧照耀着波光粼粼的梦幻海域。

 

十二、

所有的童话都有结尾，包括这一个。那么，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呢？

不声不响的、贝瓦尔德从此消失，杳无消息，让研究所几个女同事感叹惋惜了许久。

研究所称他辞职了，但没有人知道他辞职前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更没有人知道，研究所少了的那一艘勘察艇去了何处。

同事们有些好奇的去问他唯一的好友丁马克，对方也只是摇摇头，无奈的摊手表示他什么也不知道。

人们扫兴而归，没有人注意到，丁马克办公桌抽屉里静静躺着的照片----晒黑了些的贝瓦尔德，正面向大海露出个温柔的笑容。

在那照片旁边，一片银色的鱼鳞在灯下闪着奇异的光芒。

 

五年后。

渔民放下手中的绳索，怀疑地打量着面前陌生俊美的青年，对方见状，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请问，市政厅该怎么走？”

“在那边，白色的尖顶建筑…你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

我只是，给你们带来了一份礼物。

----------完-----------

故事结束啦！

想了想还是加了最后一段，背后还有很多想象的空间。比如贝瓦尔德继续进行他的研究，越来越多的人鱼学会了人类的语言，找到方法走上陆地。

两个文明的碰撞，比预想之中可能来的更早、以更和平的方式…

无论怎样，他们始终拥有彼此。